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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张强(化名)向澎湃新闻公众互动平台“服务拍”反映，她看到有人在多个微信群中发布招募“鸡蛋妹”的广告，这种行为“太明目张胆了”。

张强是深圳的一名主播，之前她加入过一些“主播招募群”，看到群里经常有人发这种“招聘广告”，她决定曝光。

在张强与“征卵中介”的对话中，对方称，正规医院取卵的价格与身高、体重、相貌、学历等因素挂钩，如果申请者长得漂亮，可以开出5万元的价格。有“中介”还称，只要年满18周岁，都可以申请。

目前，我国有精子库无卵子库，明令禁止任何形式的商业性捐卵供卵。国家卫健委会同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等相关部门也多次开展专项整治行动，严厉打击非法采精供卵、非法采卵供卵、代孕等行为。

记者与一家“招聘中介”进行了交谈，中介根据这些信息给出了一个价格。

有律师表示，从《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条例》和《民法典》中的原则可以看出，我国对卵子交易持否定态度。但由于多重因素，我国尚未设立专门的罪名打击此类交易，这也导致此类交易成为“灰色地带”。

此外，生殖专家表示，取卵手术若不规范，可能引发盆腔感染，影响后续生育；盆腔器官一旦受损，会出现出血现象；促排卵药物可能引发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腹水、胸腔积液等，严重者甚至会危及生命。

“美丽”可出价5万

9月8日，张强(化名)向澎湃新闻记者透露，在她所在的多个“模特通告”、“主播通告”微信群中，有人发布多条招募“蛋蛋妹”的广告。

她提供给澎湃新闻的截图显示，有人在微信群里发布一则广告，标题为“面向全国招募大量志愿者（长期）小仙女”。招募要求是：“女性须成年，身高150cm以上，五官端正，身体健康，专业不限，价格根据身高和学历而定。时间：8-10天2-10w/即刻结婚，小仙女年龄18-28岁，无不良嗜好，不收取任何费用，绝对可靠，请勿找中介或男性！”招募广告附有微信号。

“我很好奇，也很生气，这太明目张胆了。”张强称，她添加了招聘广告上的微信，以想做“蛋妹”为由进行咨询。对方称，手术就在广州的医院做，安全可靠，做的人也多，而且会根据“蛋妹”的长相、身高、学历等综合评估后给出价格。

张强提供的与对方的聊天内容显示，对方称她很漂亮，可以出价5万元左右。

澎湃新闻记者以“兼职卖卵子”为由添加了上述招聘广告留下的微信账号，其中一个微信昵称“爱心”，头像为卡通护士。对方称需要提供身高、体重、学历、年龄、5张自拍照、1张全身照，甚至还要统计捐卵者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通过张强提供的另一则招募“蛋妞”的广告，澎湃新闻记者在微信上添加了一位“经纪人”，记者以应聘“蛋妞”的理由进行咨询。对方称，除了提供身高、体重、相貌外，还需公开学历，无论是“书数/统考/艺考/函授”。对方称，年满18周岁均可应聘，同时还需公开目前的职业状况，无论是学生、在职还是待业。

该“经纪人”还多次在朋友圈发文，介绍带女孩去门诊抽血检查的情况。今年7月13日，该“经纪人”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沉浸式取卵”视频，视频中三名疑似医护人员在手术台上操作。“取卵”完成后，一名“助手”将“卵泡液”放在一台机器前，并表示“必须尽快找到卵泡液里的卵子”。

其中一名“招工代理人”的朋友圈显示，他带着“蛋蛋女孩”来到门诊。截图

“经纪人”称，这些蛋是在别墅里取回的

自知身处“灰色地带”，“经纪人”们对取卵地点讳莫如深：“我们就像医院imToken，高端诊所”、“正规医院，没有小诊所”、“都是正规医院，正规有资质的民营医院”。其中一位“经纪人”向澎湃新闻记者发来一段民营医院环境视频。

“我们做的是大手笔，不是租来的公寓，是别墅，不过里面的设施跟三甲医院没区别……”虽然话语含糊，但“经纪人”们誓要打消“蛋姐”们的顾虑。

据张强介绍，其中一名“征卵人”提到的医院是位于广州的“香港静雅医疗”，张强曾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与“征卵人”的对话，但一名自称是该医院工作人员的社交媒体账号给她发私信，否认该医院有“取卵”业务，并称是冒名顶替。

今年5月28日，前述“中介”微信朋友圈发布一则“招聘职业护士”的消息，要求“全国各地出差，诚实守信，35岁以下……”今年5月21日，其在朋友圈发布消息称：“小姐，来我们成都分公司安排开工吧，来吧赚钱顺利。”

“最近外面各种吵~这么乱？跟我们没关系！安全可靠，选我们没问题……感谢各位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报名的姐妹们~你们一定发财。”这条朋友圈还附上了全国各地飞往广州的多趟航班信息。

其中一名“招募特工”的朋友圈。截图

在澎湃新闻记者表达担忧后，“招募机构”安慰其称，这些卵子将捐赠给不孕不育家庭。

9月12日，湖南金洲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律师杏鑫表示，2001年8月1日实施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条例》规定，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应当在医疗机构以医疗为目的，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进行。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受精卵、胚胎。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

杏鑫介绍，民法典第1009条规定，从事与人体基因、人体胚胎等有关的医学研究活动，必须遵守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家有关规定，不得危害人体健康、违背伦理道德、损害社会公共利益。

杏鑫认为，通过《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条例》和《民法典》中的原则可以看出，我国对卵子交易持否定态度，但由于受到相关技术的医学价值、立法、社会伦理等因素的影响，还存在着如何具体实施刑事治理​​的问题。目前，我国尚未专门设置打击此类交易的罪名，这也导致此类交易成为“灰色地带”。

针对有人在微信群发布此类招聘广告的问题，9月20日，澎湃新闻记者联系了腾讯相关工作人员，但尚未得到有效回复。

专家称它可能会影响生育能力

广东省妇幼保健院生殖医学科主任医师刘英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正规医院严格遵守国家法律，坚决杜绝卵子买卖、代孕等违法行为。取卵手术如果不规范，可能会引发盆腔炎，影响将来的生育能力。一旦盆腔脏器受损，会引起出血。另外，促排卵药物可能引发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出现腹水、胸腔积液，严重者有生命危险。

刘英在广东省妇女儿童保健院生殖中心工作近20年，见过不少卵巢功能下降、无法通过试管取卵的患者，也接触过不少患有不孕不育症的家庭。有些家庭确实不孕不育，又不符合福利机构领养孩子的条件，“他们觉得自己失去了做父母的权利。”因此，她认为国家一方面要严厉打击非法代孕、贩卖卵子行为，另一方面也可以考虑实际情况，允许采取更人性化的措施，比如合法捐卵等。

相关部门也在努力推动卵子捐赠合法化。2019年9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在《关于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第2288号建议的答复》中，对全国人大代表提出的“关于适时建立公益性卵子捐赠制度和人类卵子库的建议”作出了答复(以下简称《答复》)。

答复称，近年来，国家卫生健康委委托有关单位组织医学、法律、伦理、社会学等专家，从技术、管理、风险评估等方面对卵子捐献的必要性、科学性、安全性、可行性进行研究论证。下一步，国家卫生健康委将坚持卵子捐献者和接受者受益、知情同意、保护后代、社会公益、严防商业化的原则，会同有关部门开展广泛深入的研究论证，密切关注卵子冷冻技术发展，开展非商业性卵子捐献可行性分析，积极推动相关立法，审慎推进临床应用，适应技术发展和人民群众需求。

推动将非法捐献卵子定为犯罪

澎湃新闻注意到，相关部门多次下达禁令，严禁非法取卵行为，并多部门联合开展严厉整治。

2003年发布的《卫生部关于修订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及人类精子库有关技术规范、基本标准和伦理原则的通知》明确规定：“捐献精子、卵子只能以捐献助人为目的，禁止买卖”，并对捐献卵子的指征和基本条件提出了明确要求。

国家卫健委官网显示，在全国政协十三届四次会议上，有委员提出《关于严禁地下商业贩卖鸡蛋的建议》。国家卫健委在会同教育部、公安部商议后答复称，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属于特殊临床诊疗技术，应用有限制，除医学问题外，还涉及诸多社会、伦理、法律问题。

答复称，在完善法律法规、依法严厉打击贩卖卵子、代孕等违法行为方面，国家卫生健康委会同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等有关部门开展多项专项整治行动，严厉打击非法采精供精、非法采卵供卵、代孕等违法行为，维护社会伦理秩序。 2021年6月，国家卫生健康委会同中央网信办、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教育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等11个部门印发《关于依法进一步严厉打击非法应用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等违法犯罪活动的通知》（国卫办督办函〔2021〕323号），进一步明确部门职责，形成监管合力，保障人民群众健康权益。

在全国政协十四届一次会议上，又有委员提出完善立法治理非法、违规取卵行为的建议。国家卫健委在征求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医保局意见后答复称，《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属于部门规章，对非法、违规行为的处罚力度有限。目前，刑法中还没有关于“组织贩卖人体细胞、人体组织”罪的刑事定罪表述。

答复称，近年来，国家卫生健康委积极推动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立法，启动起草《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条例》，组织开展立法重点难点问题专题研究，广泛听取医学、伦理学、法学、社会学、管理学等领域专家学者的意见建议。同时，积极配合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等部门，努力从刑法层面推动对非法取卵供卵、代孕等违法行为进行刑事化。

答复还称，2013年以来，国家卫生健康委联合公安部、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等部门开展专项整治行动，并联合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等12个部门印发《关于建立查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违法违规应用长效工作机制的通知》，进一步明确部门职责分工，推进多部门联合执法，努力保障人民群众健康权益。2023年，国家卫生健康委联合中央政法委等14个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印发严厉打击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专项行动工作方案的通知》，部署加强与技术应用相关的全链条管理，严厉打击相关违法违规行为。

国家卫生健康委表示，下一步，该委将继续加强与相关部门沟通合作，推动辅助生殖技术立法，加强辅助生殖技术监管，进一步加大对违法违规行为的处罚力度，不断规范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应用，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殖健康合法权益。

澎湃新闻记者 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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