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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在一个雨夜开幕，残奥会也在雨夜闭幕，巴黎的雨给“两个奥运会”带来了“同样的精彩”。

北京时间9月9日凌晨，巴黎残奥会落下帷幕，来自168个代表团的4400名运动员参加了22个大项、549个小项的角逐。中国代表团参加了19个大项、302个小项，夺得94枚金牌、76枚银牌、50枚铜牌，奖牌总数达220枚，以较大优势连续六次位居夏季残奥会金牌榜、奖牌榜首位。

1984年，中国首次派团参加在美国纽约举办的第七届残奥会。本届残奥会上，视障田径运动员平亚丽为中国夺得了历史上首枚残奥会金牌。此后的40年，一代又一代残疾人体育健儿传承传统，助力中国走出了从0到624枚金牌的辉煌之路，展现了中国残疾人体育的发展历程，揭开了“体育如何让更多残疾人开放、共享”的未来答卷。

“让奥运更加开放。”巴黎残奥会和奥运会使用了同样的口号。对此，巴黎奥组委主席埃斯坦盖解释道：“这是一种力量，一种打开人们心灵的力量，让人们不再把差异视为障碍。这也是一个梦想，一个所有以不同方式参与本届奥运会的人共同的梦想。”

“勇敢者军团”平均年龄25.8岁

东京残奥会上，中国残奥代表团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神勇”这个名字成为这支队伍的精神内核和动力。三年后，从东京到巴黎，面对更短的备战期、更激烈的竞争环境，这支平均年龄25.8岁的“神勇队”依然不辱使命，不仅创造了“断层领先”的优势，也在赛场内外的交流中展现出中国健儿亲切、积极的形象。

中国残联体育部部长、中国体育代表团秘书长常征将代表团的表现概括为“高质量地完成了竞赛任务”。他表示，本届残奥会，中国代表团整体竞技水平有所提高，代表团共夺得12个大项金牌，比东京残奥会的9枚有所增加；代表团共夺得18个大项奖牌，获奖范围有所扩大，在游泳、田径、举重、自行车等项目中，共创造20项世界纪录，更多运动员创造了个人最好成绩。

中国代表团在田径、游泳、乒乓球、羽毛球、轮椅击剑等重点项目中继续保持优势。常政说：“游泳比赛中，三面五星红旗同时升起的‘名场面’5次出现。轮椅击剑队满额参赛，在16个项目中夺得10枚金牌。羽毛球队参加14个项目，金牌数由上届残奥会的5枚增至9枚。坐式排球、轮椅篮球、盲人门球等团体项目全部进入半决赛并夺得奖牌。”

在一些项目中，中国代表团取得了新的突破。常政提到，跆拳道队和硬地滚球队均实现了残奥会金牌的零突破；轮椅网球女子单打项目首次有4名选手进入四分之一决赛、1名选手进入半决赛，两对女子双打选手进入半决赛，夺得宝贵的铜牌；皮划艇运动员也获得了参加残奥会以来的首枚铜牌。

在中国残奥代表团中，无论是参加过多届残奥会的著名运动员，还是首次参加残奥会的年轻运动员，都在向世人传递着“勇气、决心、动力、平等”的残奥价值观。19岁的游泳名将江玉燕参加9个项目夺得7枚金牌，23岁的“飞鱼”郭金成夺得4枚金牌2枚银牌，23岁的羽毛球运动员曲子默斩获2枚金牌……“年轻一代的运动员成为我国残奥运动不断前进的强大动力，老队员们也展现出了顽强的拼搏精神和过硬的实力。”常征举例说，举重运动员崔哲参加了5届残奥会，最终实现了夺金梦想；乒乓球运动员冯攀峰夺得男单3级项目五连冠，夺得个人第十枚残奥会金牌；田径运动员姚娟第七次参加残奥会，依然以超强的竞技状态夺得金牌；乒乓球运动员熊桂燕等著名运动员带着弟子们一起参加残奥会，演绎了一幕幕传承与超越的动人故事……

赛场外，也上演着温馨一幕幕。举重运动员崔哲在颁奖仪式上主动将尼日利亚队坐轮椅的运动员推上台，赢得现场观众热烈掌声；田径运动员石依婷在获得女子200米T36级决赛金牌后，紧紧拥抱了新西兰队银牌得主；当埃塞俄比亚盲人运动员的眼罩和垫片用完时，第一时间想到“有困难就找中国队”，中国代表团立刻为其解决了难题。

常政表示，中国残奥会运动员通过自己的言行在国际舞台上充分展现了新时代中国青少年的精神风貌，传递了团结、友谊的残奥会理念。

金牌背后的力量

“中国残奥会运动员之所以能取得优异成绩，最根本的原因是新时代残疾人事业不断发展进步，残疾人社会保障体系和关爱服务体系不断完善。”常征强调，“优异的成绩是残奥运动员在赛场上顽强拼搏的结果，更是众多教练员、科研人员、配套人员辛勤付出的结果。”只有个人的努力，才能汇聚成造就冠军的力量。

中国代表团1984年首次参加残奥会，时隔20年，自2004年雅典残奥会以来，持续领跑金牌榜。“2001年，我国成功申办2008年北京奥运会和残奥会，极大程度上鼓舞和激励了残疾人参加体育的热情和信心，残疾人体育也加速发展。”中国残联体育部相关人士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网记者，抓住发展机遇后，中国残疾人体育工作者在运动员选拔、训练、科学训练等方面总结经验，不断加大保障力度，让更多残疾人运动员脱颖而出。比如，“县级发现选拔、市级训练提高、省级集训比赛、国家重点集训”四级联动训练体系，就是残疾人运动员成长的主要路径。

12年前，刚从初中毕业的林细梅加入广东省残疾人硬地硬地滚球队“争取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经过12年的努力，林细梅在巴黎残奥会硬地硬地滚球女子个人BC4级决赛中夺得冠军，这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为中国硬地硬地滚球项目实现了残奥会金牌的零突破。

“在中国，我们根据巴黎的比赛时间调整了训练计划，以便更好地适应比赛节奏。另外，我还听了心理老师的话，对我帮助很大。”赛后，林希妹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网记者专​​访时透露，除了传统的训练支持方式外，运动心理专家的干预帮助她提高了比赛中的集中力，而这正是她这次夺得金牌的关键点。

林细妹1995年出生于广东省揭阳市惠来县的一个小村子里，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她被取名“细妹”。刚学会走路时，她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肌无力，成为家中七个孩子中排行第四的残疾孩子。“现在大家都认识我了，我不仅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是跳得最好的一个。”她透露，哥哥也是硬地滚球选手，“他是BC3级，希望我和哥哥能一起参加下一届残奥会，如果能再次一起站在领奖台上，那该是多棒的场面啊。”

一个人可以影响一群人。硬地滚球是专门为脑瘫患者和肢体功能严重障碍的运动员设立的项目。作为我国大陆最早开展这个项目的教练员之一，谭伟林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透露，长期以来，教练员都是主动到孩子们家里看望的。“很多孩子的家庭都觉得奇怪，生活自理有困难的孩子能当运动员吗？”但随着运动员出现在更多残疾人体育场馆，这个项目也逐渐被人们关注。“有家长主动送孩子来参加。希望通过残奥会，让更多人知道这个项目，让体育惠及更多残疾人朋友。”

在林熙妹看来，残奥会运动员的表现，不仅影响残疾人，也影响健康人。“不管是我，还是我的队友，虽然很不方便，但我们还是在为梦想努力。如果大家也都为梦想而坚持，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万众期待的高分答卷

“残奥会为谁而办？为谁而办？”上海体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吴雪萍说。答案既不是残疾人，也不是健康人，而是“人民”。她说，除了奥运会，还有残奥会、特殊奥运会、聋人奥运会，这些最高水平的世界级赛事，都是为不同人群而设的，目的是要向世界传达，每个人都有享受运动的权利，都有通过竞赛提高自己、激励他人的可能性。“只要是地球公民，就应该为他们提供参与运动的平台，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和成长。”

但奥运会之后，商业支持和媒体关注让奥运选手始终处于公众视线中，奥运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不断体现。相比之下，残奥运动员的曝光度则集中在赛会期间，就像同时将一把石子扔进湖里，泛起的涟漪随处可见imToken官网下载，但很快便消散。吴学平认为，如何让残奥运动员的影响力更加可持续、更加贴近日常生活、更加体现生命价值，是实现残奥金牌效益的关键。

在吴学平看来，我国残疾人竞技体育成绩已达到顶峰，人们对金牌的关注不应再局限于欣赏数字，而应进一步挖掘金牌的意义，让更多人真切感受到体育能成为撬动残疾人社会生活变化的杠杆。

“残奥会可以凸显残奥运动员的模范力量，用他们在赛场上顽强的表现激励年轻人，但更重要的是，让更多人看到他们走下领奖台之后，有很好的融入社会的能力，或者有很好的就业、学业选择。”吴学平强调，金牌投射到现实生活中的光芒，能带给人们更多的希望，特别是对广大残疾人来说。“大部分残疾人的人生目标不是夺得金牌，但他们一定会想，‘我怎样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很多残疾人朋友都不敢离开家，更不敢参加体育运动。其实，运动可以增强身体机能，培养乐观向上的性格。”温晓燕参加了巴黎残奥会田径项目的四项比赛，全部获得金牌。但她对残疾人体育的眼光，从来不局限于赛场。

离开赛场后，温晓燕进入北京体育大学，通过专业的学习，她更加了解自己的优势和瓶颈。回到队里，她鼓励队友们争取上学的机会，创造机会把大家带出去。“我是受益者，也希望他们能有这样的平台。而且上学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我们要不断向上，不断前行。”去年两会期间，她建议，在残疾人竞技体育方面，建立残疾人运动员贯穿式教育体系，加大中职学校招收残疾人运动员的力度，全面提升残疾人运动员基础学历和专业技能；鼓励有条件的高校开设残疾人体育相关专业，全面提升残疾人运动员专业知识和运动成绩。

作为队内承前启后的“中年”人，温晓燕注意到，哥哥姐姐们都不太愿意出去，无论是去活动“凑热闹”，还是拿下荣誉后去争取上学的机会，“都不太积极”。但在训练场上，他们却是训练最刻苦、最敬业的。“有的跑到吐了，却在吐中坚持跑完比赛。”她曾疑惑：“放弃上学机会的动机是什么？”但她能感同身受，“因为赛道是他们最自信的地方，换到其他领域，总有人不敢踏进去。”但新的变化正在发生，很多00后球员一边训练，一边拍摄视频，然后制作短视频发到社交网络，引来很多人围观。 “时代在变，他们的观念更加开放、无所畏惧。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看到残疾运动员的奋斗和努力，也是一种与社会接轨的方式，一种‘走出去’的方式。”

运动员在变，社会中的残疾人群体也在变。“残疾人群众体育的需求和潜力很大。”吴学萍注意到，随着群众体育运动项目更加多元、包容，越来越多的残疾人出现在马拉松赛道等群众体育场景中，而这一积极变化离不开越来越多自发性社会组织的逐渐崛起。“在我的接触中，大部分都是家长的力量带动，进而带动身边的残疾人一起锻炼，这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但她在调研中发现，当越来越多的残疾人表达锻炼需求时，“去哪里练？怎么练？”是他们最关心、急需解答的问题。

目前，我国残疾人体育已纳入全民健身、健康中国、体育强国等国家战略，通过推进残疾人社区康复健身体育项目、政府购买体育健身服务等方​​式，推动全国残疾人体育健身与竞赛活动。

但在吴学平看来，与赛场上我国残疾人运动员取得的优异成绩相比，城市无障碍环境建设、残疾人公共体育服务完善等赛场外的“必答题”仍需要更快、更好的答案。“当残疾人能够享受运动，愿意在赛场内外参与体育运动时，中国残疾人体育才能交出更高分的成绩单。”

北京，9月9日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梁宣